仆诚不自修伤[9],然窃恐重为执事累也[10]。使执事无可议,则昔贤如白太博[11]、欧阳公[12]、东坡居士[13],皆与鸣珂[14],不废酬答,未闻后世之议之也,何独至执事而苛求之?执事果有可议,即不征伎,庸但已乎[15]?
仆之来金陵也,太仓张西铭偶语仆曰:“金陵有女伎,李姓,能歌玉茗堂词[17],尤落落有风凋[18]。”仆因与相识,间作小诗赠之。未几,下第去,不复更与相见。后半岁,乃闻其却执事金。尝窃叹异,自谓知此伎不尽,而又安从教之?目执事之邀之,在仆去金陵之后,今天下如执事者不止一人,岂仆居常独时时标举执事之姓名[19],预告此伎,谓异日或邀若,必不得往乎?
此伎而无知也者[20],以执事三百金之厚赀,中丞之贵,方且夺命恐后[21],岂犹记忆一落拓书生之言[22]!倘其有知[23],则以三百金之赀,中丞之贵,曾不能一动之[24],此其胸中必自有说[25],而何待乎仆之苦之也。士君子立身行己[26],自有本末,反覆来示[27],益复汗下[28]。仆虽书生,常恐一有蹉跌[29],将为此伎所笑,而不能以生平读数卷书、赋数首诗之伎俩,遂颐指而使之耶[30]?
注释:
[1]田中丞:即田仰,见《李姬传》注。中丞,巡抚的别称。[2]省讼:反省,自责。[3]恧(nǜ):惭愧。[4]齿:年龄。不啻(chì):不仅。倍蓰(xǐ):数倍。
这封书信可和《李姬传》一并读。巡抚田仰遭到香君的严正拒绝后,竟恼羞成怒,不仅卑鄙地“有以中伤姬”,而且写信污蔑侯方域在背后指使。这封信就是回答田仰的无耻责难的。语气不卑不亢,申辩入情入理,既夹枪带棒地讥讽了田仰,又倾心赞赏了香君,还轻松地洗白了自己,读了这封信,我们会为田仰无耻而愚蠢的指责发笑。